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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六,杜松部溃逃士兵涌向抚顺关,一些马兵则已进入沈阳,沈阳城中,后金派出的哨探细作也在大肆活动,一时之间,萨尔浒明军战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。

各种消息都有,有说四路大军被建奴全灭,努尔哈赤正率二十万大军逼近沈阳,这几日便要攻城。

还有传言说,朝鲜已经投靠后金,正在用船运送鞑子兵,将要在山东登陆

流传最多的是,努尔哈赤只为“七大恨”而来,只要沈阳投降,便不会滥杀一人。

·····

沈阳,辽东巡抚府邸客厅,堂上坐着的几位须发皆白的文官,都是长吁短叹。

兵部右侍郎兼辽东经略杨镐、蓟辽总督汪可受、辽东巡抚周永春、巡按御史陈玉庭,四位辽东大佬将一封塘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查看,各人脸上都露出痛苦惊愕的表情。

尤其是经略杨镐,这个万历八年的进士,一路顺风顺水,历任知县、御史、山东辽海道,打过蒙古,打过倭寇,万历三十八年升任辽东巡抚,成为地方诸侯,达到他仕途的最巅峰。

没想到如今临近花甲之年,却要遭受这样的折辱。

蓟辽总督汪可受沉默不语,只是拨弄着茶杯中的碧螺春,呆呆望向地面。

在他对面坐着辽东巡抚周永春,此时这位巡抚大人若有所思,将塘报软软的放在茶几上,开始自言自语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抚顺陷落前,便被皇帝派来辽东,负责赞理军务,训练兵马,今年四路大军进剿奴贼,大军后方的粮饷和兵马的转送皆是有此人负责。

在原本历史位面上,尽管四路大军皆是粮草不足,朝廷还是认为周永春后勤工作做的颇为出色,“调拨及时,确保无虑”,杨镐下狱后,此人不但没受制裁,还被升了官,成为经略副元帅,可见此人后台之硬,关系之强大。萨尔浒之战后不久,周永春很快丁忧回家,后经历徐鸿儒白莲教大乱,一直活到崇祯十二年才病死。

刘招孙穿越之后,几位大人的命运轨迹,都将发生一些变化,这位后勤工作做的颇为出色的巡抚大人,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善终了。

巡按御史陈玉庭将塘报捡起,当着旁边几位大人的面,低声念道:

“抚顺哨官陈新禀告,三月四日,关前有溃散明军逼近,称杜总兵麾下兵马,约有千人,皆丢盔弃甲,阵列不整,又有一部马兵,言称马总兵兵马,人数千人,在关前喧闹鼓动,求守城兵士开门入关,末将不敢应答,恐为奴贼细作······”

“够了,润丰,别再念了!三日前的塘报,现在才传来!奴贼就要攻打沈阳了,这陈新也是该死!”

堂中响起经略大人雄浑有力的声音,陈玉庭表字润丰,只有在这样的私密场合,杨镐才会直呼他的表字。

陈玉庭将塘报放下,也顾不上抱怨陈新这武夫文辞粗鄙,抬头望向杨镐,急切道:

“经略元帅,杜总兵乃百战余生,李总兵乃父李成梁当年何其骁勇,为何惨败如此?”

这位京师来的御史,一开口便把关系撇的清清楚楚,杨镐称呼他的表字,他却称杨镐官职,就是要刻意拉远与这位罪臣的距离。

堂中其余几人听了陈玉庭这话,都回头瞪他一眼,倒不是对他落井下石表示不屑,只是这位京师赶来的御史,说话永远不接地气,杜松是什么货色,大家都是人精,各人心知肚明,至于辽镇跋扈,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李如柏此人,说他是虎父犬子都是抬举。

“当初调派李如柏,也不知是谁拿了辽镇好处?”

陈玉庭见几人都在针对自己,心中恼怒,他自恃有皇帝背书,自然不把这些总督巡抚经略什么的放在眼里,而且各位大人能不能保住性命还难说。

“陈玉庭,休要血口喷人!当时制定四路大军行进路线,你也是参与了的,那时可有异议?”

总督汪可受拍案而起,若四路大军真是败亡,他这个蓟辽总督,也算做到头了,而且大概率会和杨镐一样被下狱治罪,更关键的是,这位汪大人在辽东为官多年,与李家关系根深蒂固,这次安排李如柏走最轻松的鸦鹘关一路,他也是收了辽镇不少好处的,若追究其李如柏罪名来,汪可受必然遭受牵连。现在,他和杨镐是一根绳上蚂蚱,只能共同进退。

“现在就要跳出来领罪了吗?”

幕僚远远站着,不敢上前。

“奴酋女婿做镇守,不知辽东落谁手。”

连街头黄口小儿都在传唱的歌谣几位大佬如何不知。

“经略,这沈阳城怕是也守不住了,城中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,”

“何须用你来说,朝中言官天天催,天天催,如今倒是好了,四路大军,尽数溃败,等这份塘报报到京师,老夫也该人头落地了!”

刘綎大营

各位将领没有对抗镶蓝旗的方略,镶蓝旗固山额真阿敏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,来董鄂路之前,他认定刘綎一击即灭,比杜松、马林要弱,不过现在镶蓝旗再没有这样的想法了。

昨晚夜袭,镶蓝旗虽没有伤筋动骨,只是死伤一千多人,且大部分都是包衣奴才,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围住那群天杀的明军马兵,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。这让原本高涨的士气颇有些低迷。

虽然旗中牛录额真们都嚷嚷着要复仇,然而阿敏在接到哨探禀告后,对刘綎战力作出全新评估,这伙明军在沙尖子山岗周围修筑工事,摆出一副死守不退的架势,阿敏估计镶蓝旗想要灭掉这伙明军,至少要伤亡两千人,昨晚的夜袭给二贝勒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
他也想复仇,不过相比之下,固山额真位置显然更加重要,如果这样贸然将镶蓝旗一万多人投入战场,拼死灭了刘綎,自己搭进去几千建州战兵,那不仅得不偿失,他在八旗中的位置也会一落千丈,要知道,努尔哈赤是绝不会给他补充牛录和人口的。

不过昨日被明军这样偷袭,如果不还手,底下勇士们也不会善罢甘休,思前想后,他还是决定攻打刘綎大军,同时命令巴牙剌回赫图阿拉向大汗求援,让他把缴获的杜松火炮、弗朗机炮都运过来。

既然夜袭时候你们喜欢用火器,这次就多多使用火器,用弗朗机大炮好好轰击。

东路军一路人马已经无力扭转萨尔浒战局走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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